2013年9月29日 星期日

在公義和仁愛的交叉口



928日上午,我在苗栗竹南大埔的公義路與仁愛路交叉口,與一位朋友道別。這位朋友,白手起家,辛勤持家,也竭盡心力安家、護家。他的名字叫張森文。

他,被地方惡官踐踏、被中央當權欺騙、被行政體制凌虐、被地方鬼怪污辱,也被台灣社會遺棄。他,被強奪家產,強奪性命。

難道沒有任何機會、任何關鍵可以解救他嗎?當然不是。只是,要說誰可以解救他,其實是盡數誰該救未救、甚至是誰推他一把。而這,竟是台灣社會喪盡仁義的沈重路途。

制度,成為暴力武器

如果行政體制正常運作,張森文先生就不會家破、人亡。

所有資料顯示,苗栗縣有大量的閒置工業用地,都市計畫也早已供過於求,但是卻提出大埔這個掛產業需求的羊頭,賣土地炒作狗肉的都市開發案。

這個完全沒有必要性、正當性的徵收與開發,在行政程序上,依序必須經過幾個層級的審議:內政部區域計畫委員會、苗栗縣都市計畫委員會、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會、內政部土地徵收審議委員會(現已改為土地徵收審議小組)。

而這個開發案,在國土利用上既不適當、更不合理(參見區域計畫法第十五條之二第一項第一款),但是,2003910日內政部區域計畫委員會審查同意申請,20061225日苗栗縣都市計畫委員會審議通過,2008826日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會決議通過,2009414日內政部土地徵收審議委員會決議通過。一個不該通過的個案,何以通過層層審議,完成所有行政程序,到底是為什麼、為什麼?

制度本應約束浮濫的開發與徵地行為,為何在面對劉政鴻領軍的苗栗縣政府時,會出現缺口而門戶洞開,且反成為張森文等被強徵者面對的暴力?

當文官體制成為政治決定的工具箱,當專家委員成為浮濫開發的保證書,於是制度就是暴力了。而這些制度運作的參與者,失職、失責,讓制度徹底失能,難道不應追究?

承諾,竟是落井下石

三年前(2010817日)吳敦義(時任行政院長)與江宜樺(時任內政部長)在行政院內的白紙黑字研商結論,本應是救命的契機,不料卻成為致命一擊。

邪惡政客所謂的圓滿解,的確重新啟動行政程序,讓這個個案再度進入都委會的審議,進行變更。因此,苗栗縣都市計畫委員會第226次會議(2010123日),以及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會第746次會議(20101228日),皆決議以「特殊截角」讓張藥局房地原位置保留。

但地方豺狼鍥而不捨,不達目的絕不終止,而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會竟在第755次會議(2011510日)翻盤,讓張藥局特殊截角、原屋保留的決議歸零,並在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會第784次會議(2012724日)確定否決其保留。

三年的蹂躪,三年的踐踏,成為落井下石的致命一擊。本是地方土豪霸政的惡劣奪產行徑,原以為中央喊停,到頭來卻是加入集團共同追殺。

恥與惡的騙徒

是哪些人說好要幫他,卻逼他步入絕境?

吳敦義,這個設局行騙者,將張森文先生高高的舉起再重重的放下,白賊三年後,將責任推諉給地方政府,一切與他無關、干他屁事。

江宜樺,當時的內政部部長,兼任都市計畫委員會主任委員(會議主席)。只要他願意,出席主持會議(這是他的職責),向委員說明研商結論,以及內政部的可行評估,這個有近一半委員是政府機關代表的委員會,會不通過嗎?會輕易的翻盤嗎?張藥局會留不住嗎?

事實是,江宜樺從未出席會議,從未主持會議(由內政部次長簡太郎代理主持),也從未落實承諾,竟還捏造出四個條件來規避責任。

吳、江二人,說謊背信,踩踏著人民的家園與身軀,爬上政治權力的高峰,這樣的恥惡騙徒,台灣社會還能漠視?

此外,那些參與行政院協商、技術評估,確認可以特殊截角保留的文官們,那些苗栗縣都市計畫委員會委員們,那些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會委員們。這些人,推了張森文先生一把,讓他落入絕望的深淵,怎可以雲淡風清、不予追究?

馬的兩人權公約

馬英九,這個總統,常常吹噓批准兩人權公約(《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》ICCPR,以及《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》ICESCR),落實國際人權規範的普世價值。

的確,2009422日總統公布兩公約施行法,並於1210日施行。此外,總統又在20101010日宣布成立「總統府人權諮詢委員會」。

但重要的是,兩人權公約第8條有:「各級政府機關應依兩公約規定之內容,檢討所主管之法令及行政措施,有不符兩公約規定者,應於本法施行後二年內,完成法令之制(訂)定、修正或廢止及行政措施之改進。」

我們不禁要問, 2011年(1213日)修正,2012年(14日)公布實施的《土地徵收條例》,符合人權公約嗎?若有,為何還會有大埔家破、人亡?

此外,總統府人權諮詢委員會在今(2013)年627日認為,行政院與苗栗縣府應遵守兩公約保障人權的規範,因此決議「請內政部協調苗栗縣舉辦聽證會,在此之前則應暫緩苗栗大埔地上物的拆遷」(請參見74NOWnews報導,總統府人權諮詢委員王幼玲發言)。為何沒有緩拆?為何沒有舉辦聽證會?馬英九對此說過一句公道話嗎?

馬的實踐人權普世價值的承諾,怎會讓張森文先生家破、人亡?

無感司法,賜劉良機

當行政程序完成,人民只能尋求司法救濟。

79日,大埔4戶向法院聲請停止執行強制拆遷,712日台中高等行政法院將人權視為「主觀依戀」,認為可以用金錢賠償損失,並非「難於回覆的損害」,因此駁回保全處分。

這個裁定,顯見司法與行政同樣,對人民的家園、土地、情感、記憶與痛苦無感,漠視人民的財產權、工作權,因而放棄對人民基本人權的救濟,也賜給劉政鴻718日的拆屋良機,埋下剝奪張森文先生生存權的禍根。

法官們,生命可是主觀依戀?生命如何計價、如何賠償損失?死亡難道是可以回覆的損害?

豺狼四起,社會遺棄

逼迫張森文先生走向路底的,是地方肉桶利益的豺狼。

里長召開記者會與里民大會、地方政客召開說明會、縣府登報買廣告,為了集體掠奪,達到拆除目的,幾近不擇手段,以地方發展、交通安全來中傷張家,甚至公開張家擁有房產資訊,讓媒體血腥逼問張家。

台灣社會難道真的笨到不會分辨,徵收的前提是「必要性」,而非擁有多少房產?而這種指責,又為何從來未被加諸於劉政鴻,這麼有權有勢、有房有產的土霸王,如何還能保有高鐵特定區的家?

可惜的是,社會沒有解救張森文先生。沈默、噤聲者有之,冷言、冷語者有之,甚至與狼共舞者亦不乏其人。終究讓殘忍的國家暴政與分肥的狼犬,不動武器,而終結張先生的性命。沒有喊停,沒有強大的集體社會力量喊停、喊停。

這些人可知道,張森文先生不是第一個命喪徵收制度者,也不會是最後一個?這些人可瞭解,我們都是劇中人?

這一切,都是後話

928日,我見證了台灣社會,公義與仁愛交叉口下的死亡荒謬劇。

我向犧牲者道別。並小小祈願。

可否容我請求,台灣社會所有的公民。集結所有的力量,對奪人家產、謀人性命這件事,追根究底,並且向殘忍的暴政道別,向暴虐的馬、吳、江、劉道別。

拜託大家,我願永遠與大家同行。

2013年9月26日 星期四

謝幕了,一位溫暖的朋友


追悼張森文先生

 

張大哥,您的離開讓我五味雜陳,也讓朋友們許多的以為、希望、期待和曾經,歸零成空。朋友們要我用溫暖的筆調來追悼您,我不確知筆調要如何才能溫暖,但我確信您是一位「溫暖」的朋友。

中秋節(919日),我搭上南下列車,從台北到竹南。如果是過往,猜想您應會開車在竹南車站等我,我無法推辭,也不用推辭,因您總是說那是朋友間的基本情誼,朋友來怎麼可以不接送。但是,這一天,沒有您,我攔了計程車直奔大埔。此行,是因為您的離去。

私下的閒聊,家是您的主題。從三灣小田地、南庄向天湖到起家的藥局,從太太、小孩到親族朋友,從記憶、情感到未來的夢。我知道那是您生命的座標,讓您知道自己從何而來、去向何方。那是您的甜蜜之境。

但是,我們大部分的會遇,卻總是面對著拆解家園的現實。

為了保護家人,為了守住居所,為了捍衛那僅存的、退無可退的6坪的甜蜜,您與秀春姐幾年來不斷奔波,並且接受磨難甚至摧折。於是,您最開展的笑容被淚眼取代了,您最沈靜的臉龐被苦難給扭曲了,您原就瘦小的身形,在失望和恐懼的壓迫下,變得更小、更微弱了。這個社會、那些當權者以及國家體制,鋪了一條絕境,並且讓那些地方狼犬逼迫你走到窮盡處。

我知道,您瀕臨崩潰。而沒有拉住您、不知怎麼拉住您,就這樣讓您離開了,成為我們最大的歉意與傷心。

但是,您可能不知道,您留下了一些形象給台灣社會。

您總是設法把芭蕉、青菜、粽子、花生豆腦,塞進朋友們的背包裡,那是台灣鄉間最素樸而敦厚的身影。

您總是鼓勵朋友,那些同樣面對困境的人,那些願意努力改變一切的人,在所有的時空中與您握手、與您微笑點頭,或是聽您說著「拼、努力、不可以這樣」的話,那是台灣社會善盡公民職責的身影。

您總是不斷的致謝再致謝,連離開前都不忘叮囑秀春姐,要向大家致謝。其實,是大家要向您致謝,您為了家,全力以赴、付出一切,立家、持家、守家、護家,那是台灣社會應該學習的形象。

謝幕了,朋友。辛苦您了,讓我們彼此感謝吧。

就當作您去散個步,放下一切,好好的散個步吧。

而我們,朋友們,不會再有任何傷心,只會有無窮盡的決心,要讓國家屬於人民,讓體制保障人民,讓在土地上安居,成為台灣社會生活的甜蜜而非夢魘。

安息,張大哥。

2013年9月21日 星期六

超完美暴政:絕望與恐懼的窮途末路


媒體指稱玉兔颱風是「完美風暴」,但是在這個颱風天,我要向台灣社會控訴政府的「超完美暴政」,那是用絕望和恐懼奪走張森文先生的一切。

張森文先生,一個老實、忠厚又體貼的人,不太說話,見朋友就是噓寒問暖。他,不傷害別人,連抗議都不會罵人。體貼到了極點,臨別前,竟還不忘叮嚀太太,要向所有的關心者道謝。當「道謝」二字,從張太太的口中說出時,我就再也強忍不住淚水了。

他,深愛著與太太白手撐起的家,那是情感、記憶與苦難交錯的屋宇,曾是他的一切,竟也成為他哀愁的起點。他,疼愛太太與小孩,放不下家人,對他而言,守護完整的家,只是對家人疼愛的開端。但最放不下的終究放下了,失去了愛的開端,竟只能選擇愛的終結,這是張森文先生的悲劇。

這一條絕路,如何被鋪陳出來?絕望與恐懼的深淵,如何讓他徹底崩潰,懇請社會應追根究底。

惡霸的摧殘

張先生剛剛退休,正希望全力以赴為家人保有家園,孰料這個夏天家園毀壞湮滅、消失殆盡。國家本應努力保護他的財產權、工作權與生存權,竟反被國家暴政給強奪。這叫做「奪走一切」,家毀、人亡,一點點也不留。

劉政鴻的天賜良機,用警察圍住他的家、怪手左右指向他的家、機具刺進藥房鐵門,他只要看到、想到這個畫面,就關門痛哭。家人的記憶,小孩子的相片,從灰燼水漬中撿拾起來,他說「都沒了」,這是他內心最深、最痛的傷。

家毀之後,他總是不時默默望向路口,那個僅剩殘壁與斑馬線的三角地,成為他絕望的所在。

體制的遺棄

張家夫婦常說,為什麼保護人民的憲法會沒有用?是不是沒有國法了?

一個沒有必要性的開發,要強徵他的家,而且強要、用盡手段非要不可。制度為什麼失靈,無法阻止不公義的炒作、圖利?體制的參與者為什麼失職、背書?制度怎麼反成為暴力而強迫人民犧牲家園?

他不解。但是,難道台灣社會就可以理解?

當權者的落井下石

三年前,一群無恥的當權政客們(以吳敦義、江宜樺為首)欺騙他。那張白紙黑字的研商結論,以及宣稱圓滿解決的承諾,竟不是護身符,而是殘忍地折磨他三年的符咒。三年來的行政程序,先是確定以「特殊截角」原屋保留,卻又被無理翻盤。這踐踏、蹂躪的三年裡,他的笑容,化成數不盡的淚眼,那個顫抖、昏厥的身軀,哭訴、跪求全盲無感的政府,成為我們最最不捨的影像。

做不到就不要簽字、就不要答應,不是嗎?他不懂,怎會有這樣不把人民放在眼裡的政府?怎可說是圓滿解決?而台灣社會可真懂得?為何這些政客沒有人道歉,還可以編造4個條件來蒙蔽社會?

地方惡勢的侮辱

明明是一個以土地炒作來餵養地方樁腳、鞏固政治利益的魚肉鄉民都市開發,地方的利益共犯還可以集體現形,高舉地方發展的大旗,用盡各種手段對張家施壓,並以盤根的地方關係孤立張家。更可怕的是,還將他的房與產公開,讓不明就裡的媒體(擁有多少房與產,與該不該被徵收、有沒有徵收的必要性完全無關啊)不斷輕蔑的追問、逼問。唉,貪婪的狼犬,直將他逼迫到窮盡處。

他感嘆,為何沒有權、沒有力,拳頭比人小,就要受盡欺凌?而我們的社會,是否也只是與他一起感嘆?

他有理由感嘆,因為他努力過,為了6坪的家,他竭盡心力的付出,他該感嘆。而台灣社會豈有資格感嘆?

絕望是窮途,而恐懼就是末路

14坪到6坪,原以為已經躲到角落,已經退無可退、拆無可拆,豈料連6坪都不保。

不是只有絕望,張先生是恐懼的。他害怕有人會對付他的家人,他害怕協助他的朋友們會受到傷害,他更懼怕劉政鴻這票黨羽繼續追殺他。不要懷疑,如果這票人沒有追殺,他的家早就保住了。

因此,他習慣性的苦吞委屈,吞出清瘦的身體與幾近崩潰的心靈。

他告訴太太「媽媽,我好苦、好苦」、「太苦了、苦到說不出來、苦到沒有人知道」。張森文先生是否苦到選擇獨自離開,沒有人知道。

暴政殺人

原來,政府殺人,可以不用動手,可以不用武器,只要用他們掌握的體制(法制、文官、委員、警察、媒體,可以的話外加司法),可以將人逼到絕境,殺害人心到極致,讓人徹底悲觀,全然自我放棄。這真是殘忍到極致的超完美暴政。

內政部長李鴻源、行政院長江宜樺兩人「土徵條例非惡法」言猶在耳,張森文先生的死,這些壞透了的政客可會警醒?

張森文大哥(我對他的稱呼)曾告訴我,他希望自己是最後一個犧牲者,我以為他只是說浮濫圈地、強徵家園的犧牲,真的沒想到他連生命都犧牲了。

面對殺人暴政,台灣社會可願成就張森文先生,對殺人的體制以及當權者「追根究底」?

2013年9月4日 星期三

先治腦袋才能治水


8月底,輕度颱風康芮自台灣島的東方掃過,島的西部因為劇烈的暴雨,造成中南部各縣市全面淹水。事實上,這場雨,下在哪裡就會淹到那裡、也會崩到那裡。北台灣,特別是人口稠密的雙北二危城,算是無驚也無險,倘若雲雨水氣偏北,該如何想像?

倒是這場雨,可以讓台灣社會看破兩個手腳,第一是治水,第二是民進黨。

無視國土潰爛病態總根源

台灣社會面對崩山、淹水的常態災難,總是眼睜睜看著的「果」,卻絕口避談長期在脆弱地體上,向天搶地所造的「因」。

台灣這個病體,源於先天體質不佳(地體脆弱),又長期自我惡耗,山林、城鄉、河海拓墾不斷,至今猶未已,甚至變本加厲,直教山地無林、農地無田,造就一身儡弱殘敗。而地震、颱風猶如大病侵入,使得脆弱地體衰敗加劇。事實上,極端天候下的強降雨只是最後的臨門一腳,「生態解體、國土危脆」的病因,有誰在乎、誰人理會?

忽略國土潰爛的病態總根源,這個社會只能不斷重複災後的政治影像,有親民苦民的救災勘災、慰問救助,有諉過卸責的交相怪罪、歸因於天,有利益爭食的修橋造路、治山治水。這些都是政客末端處理的擦屁股行為,只能短暫安撫民心,共同等待下一次災難。

灑錢治水、工程大放送

台灣治水工程無止無盡,大量水泥化的攔砂、擋土、整治工程,絕大部分是貼狗皮膏藥式的整型美容,不僅無助垂危病體,甚至累積更強大的災難源。

2004年敏督利、艾利風災後,2005年經濟部(水利署)提出8800億「易淹水地區水患治理計畫」,宣稱將80年治水經費一次編列,系統性治理河川、排水、海堤,藉此「有效改善地層下陷區、低漥區及都市計畫等地區之淹水問題,進而保護民眾居家安全,保障國家經濟命脈」。

當時,並由行政、立法二院迅速通過《水患治理特別條例》,以特別預算加碼編列1160億(經濟部800億元、內政部60億元、農委會300億元),另外同時通過《石門水庫及其集水區整治特別條例》編列特別預算250億。因此,當時通過的治水特別預算事實上總計是1410億元,真正是一次到位的工程大放送。

「易淹水地區水患治理計畫」分三階段實施,第1階段是20062007年,計畫經費309.65億,第2階段是20082010年,計畫經費445億,第3階段是20112013年,計畫經費405.35億。事實上,整個「易淹水地區水患治理計畫」就是眾多地方「工程計畫」的結合,由地方政府提出計畫,水利署組成小組審查計畫後,集結整合為各階段實施計畫,報院核定。這樣的計畫,在地方政府努力爭食大餅下,怎會有整體的、區域性的系統治理,且計畫內容除了工程之外,別無他途。

老天驗收、水患橫流

當工程計畫進入第2階段時,辛樂克(2008)、莫拉克(2009)、凡那比(2010)等颱風一一前來檢驗,很顯然地期中考結果「不及格」。但是,201012月,經濟部長施顏祥仍在立法院表示「易淹水地區水患治理計畫特別預算」第3階段依計畫實施。至今(2013)年,計畫即將收尾之際,天遣輕颱康芮前來驗收,期末考結果當然是「死當」。

80年的治水費用,一次到位後8年耗盡,治出這樣的水患結果,難道沒有人需要負責任嗎?社會接受用這樣的方式把錢砸進水裡而不留痕跡嗎?媒體為什麼不追問,上、中、下游的綜合治水、地層下陷區與低漥地區淹水改善、人民生命財產安全保障、保育優質水環境,這些當時政府誇下海口、立下雄心所設定的目標,為什麼都沒有達成?

歷來治水從未停歇,過往分年編列預算治水無效,這次8年一次到位治水也沒有用,那麼,為什麼還要再編一次經費、再治一次,為什麼從不想一想做做別的?

藍綠馬腳盡露

最可笑的是民進黨。執政時一手主導8年治水費用編列,下野後幾次水漫執政地方縣市。康芮水患後,雲林(蘇治芬)、嘉義(張花冠)地方首長竟上演向中央下跪的荒謬劇(理應向人民而非當權屈膝),南部五縣市首長(上列二人,外加台南賴清德、高雄陳菊、屏東曹啟鴻)並共同召開記者會,要求中央繼續編列6600億元治水經費,而黨主席(蘇貞昌)、立院黨團(柯建銘等人)也加入共舞,呼籲中央再編預算、再搞工程、再治一次。這樣的民進黨,真的是令人欷噓。

我們不禁要問民進黨,一次到位的綜合治水,為什麼結果會是「頭剃一半、工程半途而廢」?怎會是「南部治水才剛開始」(以上皆為地方首長要錢記者會之語)?到底是2005年的民進黨,還是2013年的民進黨欺騙台灣社會?

依據經濟部水利署的統計,民進黨執政的南部五縣市,在「易淹水地區水患治理計畫」中,分別獲得經費為:雲林縣83.09億元、嘉義縣65.08億元、臺南市169.68億元、高雄市101.37億元、屏東縣64.78億元。我們還要問:錢到哪去了?

以雲林縣為例,依據經濟部報院的實施計畫書內容,第1階段取得315596萬元,第2階段配得322974萬元,第3階段則有178301萬元,這些經費,絕大部分施做排水系統工程,僅少部分為河川、海堤及水土保持工程使用。雲林縣府應先對民眾釋疑:1.為何沒有一次到位?2.為何只做排水工程?3.做了哪些排水系統、哪些有效、哪些失效、原因為何?4.還要做些什麼、有效嗎?

政治人物,的確是台灣水土災難的重要肇因之一。政客匯集的地方,才是台灣社會真正的「重災區」。

在野政黨下跪、要錢,當權政黨則正盡全力瓦解水土保全機制。江宜樺當家的行政院在6月通過《水土保持法》部分條文修正草案,即將送立法院審議,大開特定水土保持區之門,台灣社會可曾知曉、可願買單?至於內政部長李鴻源,突然變成水利署長,暢談地層下陷、綜合治水,卻絕口迴避自己在水患治理上應盡的最根本職責:國土規劃與保育。國家之亂,真的其來有自。

換個腦袋、別再繞圈圈

還地於天,還地於水吧。我們需要的不是治山、治水,而是換個新腦袋、新思維。

看看我們企盼安居的城鄉,當水走的路被我們奪去,淹水就是常態而非無常。看看為我們保安、保命的山林,拓墾消費從不止息,土石崩流怎會是天地不仁?崩或淹,只是國土失控下,山林水土重尋安定的自然而然。

這樣的地體、這樣的土地使用、這樣的水泥工程、這樣的降雨,如何能不淹水、崩山?簡單的說,不淹水、崩山的理由只有一個,就是「有鬼」。

當災不可免,為什麼不避災以求災而無難呢?為什麼不想想重新建立國土、城鄉的「保水」環境,卻一逕的只要大量的「排水」工程呢?

同樣的話,2004敏督利時講,2009莫拉克再講,現在(2013)康芮又講。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?我們真像是海嘯將至而在沙灘上狂奔的世代,定睛一看,賣命的狂奔竟是原地繞圈子,有部電影感嘆這叫做「愚蠢的年代」。